當前做項目,大家都在變著法子地降成本,綜藝自然不能獨善其身。
“前兩年,平臺為了拉新幾乎不考慮盈利,互聯網慣用的燒錢補貼戰術蔓延到了綜藝領域,推高了藝人價格和其他成本后,又突然遭遇資本的寒冬,集體撤退后留下了現在綜藝市場的一片狼藉。”電話那邊,資深綜藝人黎陽(化名)說,聲音短促有力。前一秒,骨朵正在聽他講,項目過不了審、沒錢沒客戶、大環境緊張,綜藝人都在節衣縮食,維持項目。
談及大千影業在《閃亮的日子》中給藝人報團游:大部隊不跟著藝人,讓他們帶上幾個GoPro自己拍,從而省下了一大筆差旅費,聽到這種辦法省錢也冒險,他反問,“大家覺得這就算窮了,10年左右,我們坐飛機需要特批,車程不超過多少個小時,臥鋪都不能坐,一個一線的藝人能給10萬塊就了不得。后來大筆一揮,藝人價格上到了千萬,市場一下亂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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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后來他也順從了這一“行業規范”。“如果低于這個價格,藝人根本請不來,節目就泡湯了。”現在大環境把費用打下來,大家覺得日子難過了,在他看來,是以前大手大腳慣了。
在降本增效、招商成本銳減的大環境下,目前綜藝市場的面貌是:平臺不那么愛投了,新節目出生率很低,大批節目止步于片單。去平臺提案前,制作方會降低預期,過不過看運氣,甚至大家很清楚多半過不了。不過有兩種方式成功率很高,一種帶著客戶去(有了招商),一種自己投錢(和平臺走分賬)。
現狀:窮則生變
綜藝市場很緊巴。
一位觀眾發現,去年他愛看的一檔下飯綜藝,今年沒有了。之所以詫異,是因為這并不是一檔小節目,已經播了好幾季,當他翻開官微,也沒有發現任何關于節目上新的痕跡。
這樣沒有預告的消失不是個例,之前很多播的還不錯的節目,今年也都沒有出現。原因是多方面的,大環境、客戶、政策、嘉賓......大家說不清誰是主要因素。“哪些新節目的冠名商是之前同品類的老節目,多半就是客戶找到了平替。”一位業內人士透露。
這還算幸運,裸播、錄制前撤單、節目播到一半客戶跑了,這些事都不算稀奇,甚至屢屢上演,其中很多都是頭部項目。去年各大平臺招商會片單上的很多節目也沒有露面,原因幾乎都指向了——“沒錢”。
很多直接要求項目招到商且要覆蓋80%成本,否則絕不會啟動。黎陽感受到,像過去“只要有一點招商、能覆蓋三分之一”的寬松條件再也看不到了。活下來的項目也不好過,“要么節目爆了,要么聲量和播放量都超上一季。”不然,明年存在的希望也很渺茫。
成本吃緊一個更為明顯的佐證是,平臺宣傳人員在減少,一個人要負責一個、多個項目。這還沒有到頭,平臺開播項目減少,依然有繼續裁員的可能性。
一系列降本的措施在綜藝領域里快速出現。
大環境對綜藝的緊逼來得比劇快。2022年初,各大平臺就釋放信號削減腰部劇集,但今年播出的大劇、爆款劇并沒有減少,反倒是綜藝市場被屢屢唱衰,整體熱度也沒能使上勁往上沖一把。某平臺2022年的綜藝投入更是肉眼可見的減少,沒播幾檔頭部項目。
今年播的很多劇都是平臺在兩三年前采買的,大家靠存貨也能播好一陣,大千影業CEO趙林林分析,“劇集在降本增效上的結果得三年后再看,可能就會像現在的綜藝一樣,當下沒什么節目可看了。”
綜藝今年很卷,大家都在想辦法省錢。
綜藝最好的時候,一個冠名動輒上億,不過大家也很清楚,這樣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復返了,現在市場“能達到5000萬都算s級項目。”平臺更是不敢大筆往外掏錢,“以前客戶有1億預算,平臺再貼1個億,這樣就能做一檔2億的內容。”現在黎陽和平臺溝通,“就按規定預算做節目,根本不會多投。”
廣告主的預算也在萎縮,程度一點都不亞于平臺。打個比方,如果以前大家習慣拿3000萬做廣告,現在就只有300萬。“飛速降級下又能做一檔什么樣的節目?”用大家的話說,不如在小紅書、抖音做一些效果廣告。
綜藝項目越來越少,更是往一頭一尾的兩邊跑。“頭”指的是s+級,多以綜N代為主,“尾”則是微綜,成本低、體量小、嘉賓咖位不大。
由于頭部綜藝格局已定,微綜成了綜藝從業者的又一大聚集地,平臺似乎也在扶持這塊內容。騰訊視頻和芒果TV動作較快,騰訊視頻的小鮮綜賽道、芒果TV的輕綜藝,已經穩步走了一年多,就在近期,優酷的《朝陽打歌中心》也宣布營業。
這些“小節目”的存在感越來越強。骨朵發現,無論是公開采訪還是私下聊天,《歡迎來到蘑菇屋》《快樂再出發》《毛雪汪》《愛情這件小事》是大家談及今年綜藝市場,繞不開的幾檔節目。因為《歡迎來到蘑菇屋》以小博大的成績,不少人來到大千影業找趙林林取經,詢問這類低成本綜藝的做法。
黎陽在幾年前也做過幾檔微綜,播出效果不錯,但后來還是轉去了做大綜。他深刻感受到此刻大家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,“過去平臺用微綜炒概念,來面對抖音、快手的威脅,同短視頻進行競爭。現在整體經濟下滑,綜藝投資減少,平臺只能保幾檔多為數不多的大綜藝,以前中型綜藝空下來的位置全部需要微綜來填。”他認為現在對微綜的發展更為友好。
在性價比上,微綜也要更勝中型綜藝一籌。“一般來說,一檔中型綜藝的投資是微綜的若干倍,但影響力可能就兩倍,這樣的投入產出比是不劃算的,加上大家錢袋子都收緊了,趙林林覺得這也助推綜藝往兩邊跑。”
解決:平行關系
微綜被看見了,芒果TV大芒輕綜藝負責人楊建偉甚至感覺到,“大綜和微綜在一個話語體系里,是能一起討論的產品形態,它不僅是大綜藝的補充形式。”
這一切繞不過《歡迎來到蘑菇屋》。豆瓣評分8.4、自來水宣發,在大眾呼聲下開啟團綜《快樂再出發》,節目的口碑和話題指數都突破了這一成本體量內容的期待值。“因為有這一類型的內容爆了,大家自然也就注意到了。”在楊建偉看來,市場上已經有了不少成功微綜,它們捅破了低成本綜藝播出效果的天花板。也是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,微綜在穩定輸出。
去年5月份,楊建偉就開始籌劃著微綜,它在芒果TV上叫大芒·輕綜藝。創作理念也更多是從大節目出發,找一些長綜無法消化但又極為精彩的短平快內容,借助微綜進行實驗性的釋放和表達。
他們把齊思鈞、蒲熠星、邵明明等人搞到了一起,在去年做了《yes or no》,一檔十分鐘極速推理節目,原型是海龜湯,該節目的播出影響力和投入產出比都很不錯。今年,《漂亮的推理》上線,它像是女生版的《yes or no》,也可以說是《乘風破浪》的衍生綜藝,有著強邏輯推理能力的姐姐們齊聚在這里。
騰訊視頻小鮮綜賽道差不多和芒果TV的輕綜藝同時開啟,最扎眼的《毛雪汪》已經播出了一年多,隨著聲量的上漲,從零贊助到廣告一個接一個。一位業內人士還透露,聚齊了三大平臺三組戀綜超甜CP的《愛情這件小事》,投入產出比更是相當可觀,效果比投入翻了一倍還多。
這些都在顯示著微綜大有可為。不過大家還是保持克制,認為這些節目的火有一定天時地利人和的成分。就連一年內連續拿出《歡迎來到蘑菇屋》《快樂再出發》兩檔高口碑綜藝的幕后推手趙林林也說,自己挺幸運的。
今年趙林林和大千影業因為“窮”出了名,《蘑菇屋》之外,他們操刀的《閃亮的日子》也被網友稱為又一檔寶藏綜藝,兩季口碑都在8分以上,在B級預算內達到了A+級播出效果,還在模式上找到了一種新的方式——和平臺分賬。
“假如我們今年沒做《快樂再出發》,就只有一檔《閃亮的日子》,或者《閃亮》的豆瓣評分沒到9.2,估計大家也不會注意到這樣一檔小小的分賬綜藝,畢竟它體量不大,雖然王晨藝、謝興陽、閆永強這些人的忠實用戶不少,但對比一些大綜嘉賓,在國民度上還是有蠻大距離的。”這些趙林林都很清楚。
他也不覺得這檔節目在類型上有太大創新,“類型上是觀察,和之前各大平臺做的獨居觀察節目沒有太大區別,只不過找到了秀人切口。”為了突出差異化,他們選擇在播出方式上下功夫,走日更小鮮綜概念。“我們自己打一個日更概念,這樣的操作方式相對新一些,或許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。”
參與:勇敢者的游戲
“一檔綜藝,哪怕錄得再爛,劇本再差,只要后期公司靠譜,出來的內容達到60分基本沒問題。”黎陽如此評價大千影業能做成微綜的原因。
眾所周知,大千的優勢就是后期。“低成本更能發揮后期的優勢,因為無論拍得怎樣,我們都可以重新架構故事線。《閃亮的日子》不讓大部隊跟拍,放嘉賓跟團游,此舉看著大膽,但我是有底的,從24小時的海量素材里剪輯出一個15分鐘有意思的內容,這是我后期能操作的。”趙林林說。
日更形式下的工作量和成本都不低,但大千做過無數同類型內容,熟練度很高,一周六期的產量,他們也能供給上。
不過,即便如此,想把微綜做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。“它雖然是微綜,但和大綜藝走的流程、播出效果要求都是一樣的,”楊建偉并沒有因為微綜省勁,從去年5月到現在,一年多時間內,他親眼見證很多大家喜歡的項目提案,受各種各樣的因素影響,不了了之。
“微綜制作速度快,但啟動速度和大綜無異。大綜可以依賴明星的個人流量給節目加成,而褪去了流量這層保護殼的微綜做起來更難......”他分析道。而且創作過程總會伴隨著遺憾,最后的成品也是多方妥協的結果,這套理論通用。
趙林林選擇了一種比較冒險的方式,自己投錢。《閃亮的日子》《朝陽打歌中心》都和平臺走會員分賬,這樣項目能很快上線,不過風險也要自己承擔,能不能賺錢全憑本事和運氣。
此舉有多冒險?據了解,有平臺在分析綜藝分賬的可行性后發現,合作方很可能賺不到錢,萬一很多制作公司因此倒閉破產,這個責任他們負不起。
《閃亮的日子》也證實了這點,雖然節目播出效果不錯,但趙林林估算也得到明年才能回本,不過他堅持這么做。“我對內容有信心,但我們招商沒經驗,作為制作團隊本身的我們不擅長招商,接下來的市場環境也不樂觀,但如果花10塊錢買個月卡會員可以收獲一份《快樂再出發》,我覺得這個錢觀眾還是愿意花的。”
接觸下來,骨朵也發現,大家都有做微綜的打算,可付諸實踐的人是極少數,還是在觀望狀態,對微綜的商業模式持懷疑態度。黎陽甚至十分肯定,“微綜絕對走不通大中型綜藝的招商路子,這就砍掉了很多人做微綜的想法。”
況且制作方還要想著法子的省錢。“上哪里找愿意降低成本合作的藝人?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,黎陽覺得綜藝制作的費用就能省一大半。但這不只是能力問題,考驗的還有制作方和藝人的信任度。“不然大家也不會羨慕日韓有物美價廉的綜藝咖,各大平臺、綜藝團隊也不會想培養自己的藝人隊伍。”他說。
以及如何定義微綜,大家也沒有給出標準答案。有的微綜在20分鐘內,有的已經達到了40分鐘;有人覺得300多萬就能拍一檔微綜,但有著多家廣告的《毛雪汪》,投入早已超了幾倍;以及微綜是做大節目的會員付費,還是分賬,又或者客戶定制?面對從定義到商業模式這一系列問題,大家都很難回答。
此刻的微綜還處在初期探索階段,尚未迎來野蠻生長,這是一場關于勇敢者的游戲。不過,敢搞低成本微綜,各家也都不單有一股勇勁,有自己的優勢底牌。芒果TV一直以綜藝見長,有“哥哥”“姐姐”在內的一大批優質IP;騰訊視頻在綜藝形式創新上也一直跑在前列;至于大千,這是一家精通后期的公司。
結語:綜藝轉型開始
在交談中,大家都認同,相比前幾年,當下微綜熱鬧了很多,可這把火燒得還不夠扎實,它也還會繼續燒,因為大環境倒逼大家想辦法窮游、窮制作,好給制作方、平臺彼此找活路,以此讓這個行業生存下去,讓綜藝節目持續生產。
不過很多人又往深想了一步,如果把制作價格壓得很低,會不會影響國內綜藝的整體制作水平,以及變相壓其他制作團隊費用,讓大家無利可賺,到時大家的生存會不會更加艱難,淪為一個惡性競爭?和骨朵交流到最后,趙林林吐露了這一擔心。
而微綜何時能沖出來,更多的責任要平臺和綜藝制作公司們承擔。觀眾、制作公司、平臺都還在等待再出現一檔出圈微綜,它能像當時《好聲音》火了后,帶動一批同類型綜藝拔地而起;能像《創造101》出圈后,觸動一條產業的發展;或者像微短劇一樣野蠻生長,讓更多人卷入其中。
不過殘酷的現實是,“很多微綜都太浮躁了,感覺播得一般便停了,但花費不大的微綜,數據很難如大家想象的一下爆火,要細水長流。國外很多綜藝都是這樣,沒有大火但收視不錯,慢慢地變成了大家的集體回憶。”黎陽說。
從這一點來看,降本增效對微綜崛起并非完全劃等號。
究竟微綜藝能不能起來,已經嘗試成功的人和尚在嘗試的人,目前都沒有找到絕對答案,但大家能夠達成一致的意見是,內地綜藝的轉型要開始了。這也要求各方給予微綜足夠多的耐心、足夠大的成長空間。
責任編輯:李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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